小馬的相簿日記

在我很小的時候，有段時間，我們是不住在一起的。
那時候我們這三個孩子與母親住在中部，你則一人獨自留在北部賺錢打拼。
當時你在陽明山上，為你有錢的老闆看顧一棟別塑，很難得才回家一趟。
有次你回來，看到我瘦巴巴的模樣，便跟母親說，
要帶我去台北住一陣子，看會不會養胖點。

雖然那時我還很小，但那段在陽明山生活的日子，我還能記得一些。

記得那時你每天都很早起，要修剪花草，還要替他們澆水，非常忙碌，
當每天的例行公事忙完後，你會帶我下山逛市場買菜，
採買完後再坐公車回山上，接著再一起走長長的路。

有次，我們按照慣例，很悠閒的在散步，正好路經別人家的後院。
那戶人家，養了好多隻狼狗，全都沒有綁，
一聽見我們靠近，立刻衝了上來，將我們團團圍住，不停地對著我們吠，
嘶牙裂嘴的模樣，相當恐怖。
你怕年幼的我會驚慌失惜、拔腿就跑，反而會被狗傷害，
便立刻告訴我：
「千萬不要亂動，只要你不動，牠們就不會咬你」，
我因為你的話，便乖乖的沒有任何動作，
一直到數分鐘後，狗主人尋聲發現我們才順利脫困。

此後，你只要遇到人就會向對方說這件事，並誇讚我很勇敢，
但其實我是因為有你在，才會如此鎮定。

我唸小學時，有次哥哥去打棒球，不知為何惹惱了一個流氓，
對方就拿著一塊大石頭，在門口叫囂，說一定要給哥哥好看，
那時你聽了便說你要出門解決，但我與哥哥都極力勸阻，
因為那時候的你年近七十，而對方是那麼的魁梧、高大，
我們擔心你會有任何閃失，但你一直很有信心的表示不會有任何意外，
然後就毫不遲疑的出門與怒氣沖天的流氓談判。

我與哥哥擔憂的躲在窗後看著你的背影，
結果正如你所言，一切都進展得十分順利，
才沒幾分鐘，對方便放下了手中的大石塊，心平氣和的離開。
我們不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但你的確又保護了你的孩子一次。

後來你發生車禍，左腿斷了，
從榮總出院回家後，沒見你休息太久。
常常放學後，就看到你在家裡拄著柺杖，吃力地在學走路，
接著你很快就找到新工作，做著很吃力的搬運工。
那段時間，你頭髮白了很多，更顯老態。
但即使你年老力衰、行動不便，卻依舊沒有倒下，
為的還是要保護你的家人。

生命的最後，你在醫院的加護病房痛苦地度過三個月，
很遺憾，當時剛退伍的我，並沒有保護你，帶你回家。
此後，每當想到你對我的好，
都成了一輩子還不了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