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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很喜愛甘蔗的香氣,無論是嗅覺,或是味覺,

但這種喜愛,一開始我並不清楚,是很多年後才漸漸明白。

 

最早與甘蔗的初體驗,是透過母親。

媽媽年輕時很愛「啃」甘蔗,沒錯,她是用啃的。

她最愛去傳統市場,買人家剛削好,砍成一節一節的甘蔗,裝袋買回來,

回到家中,一口一口,啃下來,將甘蔗香甜的汁液咀嚼殆盡,再將殘渣吐在地上。

剛開始我也依樣照做,但沒多久,便覺得困難重重,

因為笨拙的我,總是抓不好要啃的角度,

又覺得這樣的吃態實在粗魯難看,且會弄得手臉都黏膩膩,髒西西的,

沒多久,我便不再加入母親啃甘蔗的行列。

對於甘蔗,更是敬而遠之。

 

想想,這些竟是三十多年前的童年往事,

對照現在,母親牙齒已掉光,

啃甘蔗這件事對她來說,恍如前世記憶遙遠。

如今,要看到滿口假牙的她再如此豪邁的演出,已是不可能。

 

近年來,飲料店一間一間的開,

熱門飲品從珍珠奶茶、翡翠檸檬.....不斷推陳出新,

但始終沒有一樣攻佔我心房,成為我心頭好。

直到我經過了傳統的甘蔗攤,試探性的點了一杯甘蔗汁,

那原始記憶中的甘甜,又再度於味蕾中擴散。

 

我終於找到了我想要的。

 

對於甘蔗的情節,我想到了我與母親的關係。

我小時候,對母親,是喜愛,卻也厭惡。

我愛她的與眾不同,也討厭她的與眾不同。

 

記憶中,她從不是教科書中的模範母親,

早起做飯,勤於將家中打掃的一塵不染,那絕不是她。

相反的,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家事也總是拖到最後一刻才做。

她不像別人的媽媽,出門總是化妝打扮,

記憶中的母親,永遠是素顏。

我喜歡她的自由奔放,卻也痛恨她的自由奔放。

成長期,我總是不斷用苛薄的言語傷害她,要求她和別人的媽媽一樣,

但心裡總是有很微小的聲音說:我就是喜歡妳這個樣子。

 

記得有次放學回家,我大聲抱怨著明天就要家庭訪問,我不想讓老師來,

母親罕見敏感的說:「是不是因為我很醜,所以讓你覺得丟臉,不想讓老師來?」

我在心底極力否認:「不!不是這樣的!妳不化妝很好,我喜歡妳這個樣子!」

但這些話卻沒說出口。

 

這些年與母親的大小戰爭始終不斷,一直到父親走了後才稍稍停歇。

我不是不愛,但卻一直傷害,

我厭惡著母親的種種缺點,卻又極愛她質樸的那一面,

這樣矛盾的情節,直到我能放下世俗對傳統角色的束縛,才漸漸看清她的模樣。

 

就像甘蔗,芳香清甜,卻又有著黏膩,處理過程麻煩的缺陷。

 

我花了那麼多年,兜了好大一圈,才發現,原來我愛的,是我最初嫌棄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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